南方舟奔至練功場,遠遠,就看到風莫言赤裸著上身,坐在屋簷下的樓梯
上,躲在陰暗處,一派優閒。而田麗,正在一旁舞劍,渾身濕透,盡顯優美身姿。風莫言卻只是自顧自地翻著小說。目睹這一幕,南方舟臉色一沉,快步上前。
「師弟,借一步說話。」
南方舟強拉風莫言到遠處,而風莫言沒好氣地甩開南方舟的拉扯。
「恐怕,你沒這時間看了。」
南方舟將師父的話轉述,風莫言聽著,臉色漸漸發白。
「去整理行李,只要帶幾套乾淨衣服,明天清晨出發,還有,只能帶一本書,我保證,這趟遠行,你沒有時間看書的。」
次日清晨,南方舟帶著滿臉不情願的風莫言,告別師父風滿樓、師母何氏,以及滿臉羡慕的眾同門師兄弟後,策馬,慢慢奔出大門。
臨走前,南方舟看風莫言不斷轉頭,他跟著轉頭,看到田麗紅腫的雙眼,內心突然很煩悶。田麗昨夜一直吵著要跟,吵到整個山莊的人無法睡,最後,還是師母安撫才安靜下來。南方舟一揮馬鞭,打在隔壁的馬屁股上。
駿馬嘶吼後,拔腿狂奔,南方舟連忙跟上,臨走前,他看到田麗的那張俏臉,冷若冰霜,雙眼噴火,企圖將他燒成灰。他的喉頭,湧出一股無法形容的情緒,嘆息後,直視著前方。
兩人,就這樣走向花花世界。
走走停停,過了月餘,終於來至湖北漢口。
漢口,漢江注入長江之口,有「楚中第一繁盛,九省通衢」之美譽。
此處,與江西景德鎮、河南朱仙鎮、廣東佛山鎮,合稱四大名鎮,其繁華可想而知。
南方舟想,這裡離風華山莊超過三千里,如何胡作非為,也不會傳入師傅耳內,天才剛黑,就馬上帶領著風莫言直奔花街。
華燈高掛,花街兩旁佈滿青樓酒館,人潮擁擠,熱鬧非凡。
風莫言何時看過如此繁華景象,直看到頭暈目眩。
兩人來到了此地最大間的青樓「飄香樓」的門口,門內到處金碧輝煌,不時傳出鶯鶯燕燕,南方舟的下半身早就蠢蠢欲動。他帶頭走上長階。
風莫言緊跟在後,不安地張望,低聲問道:
「師兄,這是甚麼地方?」
「這裡,是讓你當神仙的地方。」南方舟故作玄虛,轉頭對師弟詭異一笑。
這一進去,讓初嘗肉味的風莫言樂到忘記爹娘,兩個人就整整住了一個月。
天色微亮,這城鎮就醒了。四處的民宅合院響起公雞啼叫,迫不及待宣告早晨的來臨。
「碰!」
飄香樓的後門被用力打開,兩個衣衫不整的年輕人,神色慌張的奔出來,接著,一個包袱,還有兩柄劍,就跟著兩人,被丟出後門,掉落在兩人面前。
一陣尖銳的女聲傳出:
「你們這兩個兔崽子,沒銀兩,還想白吃白住白嫖?老娘不是開救濟院的!也不打聽一下,虎大娘是誰?」
年紀較大的年輕人,不慌不忙起身,舉手抱禮。
「在下有眼不視泰山,請教虎大娘是……」
「告訴你,漢口虎頭幫的當家虎二爺,是我親弟弟。下次,敢再沒錢跑來我虎大娘的地盤,老娘的掃把,當場打斷你倆狗腿!」
虎大娘說完「碰!」一聲,後門關上,剩下兩個年輕人面面相覷。
這兩人正是南方舟和風莫言。
「都是你。」南方舟一邊將衣服穿戴整齊,一邊埋怨師弟。
「半個月前就叫你離開,我怎樣拉你都不走,這下可好,一百兩盤纏用盡,咱們準備喝西北風吧。」
「看師兄你左擁右抱,還不是玩得很高興?」風莫言小聲嘀咕著。
「你說甚麼?」
南方舟聽到師弟頂嘴,頓時火冒三丈,瞪了過去。
「大師兄,那你說,現在該怎麼辦,回風華山莊嗎?」看到師兄發火,風莫言連忙轉移話題。
南方舟蹲在地上,苦惱到雙手亂抓頭髮。
師父一向說話算話,他規定外出遊歷數年,才出來一個月就返回師門,不被他打斷雙腿才怪。
南方舟想起十五歲時,偷看鄰居李寡婦洗澡被發現,當場被師父罰蹲馬步半年,雖然也因此打下風家四大絕之「風流千古」的穩定基礎。
咕嚕咕嚕,風莫言肚內的五臟廟敲起木魚聲,南方舟正要打趣時,自己的肚皮竟也跟著呼應起來。
「先安撫一下肚子再說。」
南方舟嘆了一口氣,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,只能苦笑。
離開飄香院的後巷弄,兩人來到南大街,師兄弟走進大街旁一間專賣各式早點的食鋪,張望下,只見裡面數十張破舊桌子都有人佔據。店面簡陋,生意卻不俗,外面尚有不少婆婆媽媽拿著鍋碗排隊,等待取餐。
食鋪,由一對中年夫妻經營,他們在攤前起個灶,裡面擺上幾組木桌板凳,就可以營業。只見灶上兩個高疊的蒸籠似五重塔,冉冉的香氣宛若九天樂音,等候的男女擠滿攤前。人人忍不住閉目,張大鼻孔猛聞。經過一晚的空腹,美食當前,人的反應跟豬沒兩樣。
攤主外貌似中年,渾身卻不見一絲贅肉。如此大寒的清晨他只穿短褲汗衫,賣力地在擺在灶旁的一張長桌上奮戰,背部冒出白絲絲的氣。
桌上放著明顯揉過的白色麵糰,比臉盆還大。他探出右手,由麵糰中捏出一團,搓揉中將多餘的麵粉彈回白色山丘,隨即放在由原木製成的砧板。他拿砧板旁那顆碗粗的輾麵桿,深吸口氣憋住,使勁地揉過。
一口氣的時間,砧板上的麵糰被反覆壓過十多次。他喘口氣,舉起一旁的茶壺,就這麼對著嘴猛灌,咕嚕聲中,他用力將茶壺放下,繼續方才的動作,一絲不苟。⋯⋯
站在他身旁的妻子,面容憔悴,滿頭青絲被毛巾裹住,負責送餐收碗找銅板。
南方舟張望一了下,見到店內角落的桌子,被一人獨佔,於是,他走過去,和顏悅色。
「大哥,可以一起坐嗎?」
那人放下吃到一半的饅頭,抬起頭來。
只見他商賈打扮,長著一副苦瓜臉。他正煩心這趟買賣失利,要開口拒絕時,瞥到這兩人腰纏配劍,明顯都是會家子,立刻露出笑容。
「當然可以,請坐,請坐。」
他一張臉笑得跟哈巴狗沒兩樣。
多年的出外買賣經驗,早教曉他哪些人不能得罪。
要不是此刻阮囊羞澀,連返家路費都成問題,對方的這頓早點,他早包了。
「老闆,我要四十顆肉包、十根油條,還要一大鍋豆漿。」
南方舟這一吶喊,引來店內眾人注目。
「有沒有搞錯,這麼會吃?」鄰近幾桌的食客忍不住喃喃自語,「這份量,可以讓一家人吃上整天了。」
那商賈暗自心驚,慶倖自己沒有開口請客。
兩人正值青年,又是練武之人,食量自然比常人大上數倍。
不久後,餐點上桌,小山似的肉包,不停冒著熱騰騰的蒸氣。
兩人伏案大嚼,肉包子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,旁人看到吐出舌頭。
「這麼會吃的客人,我賣了三十年早點,還是首見。」老闆看到放下手邊工作,嘖嘖稱奇。
此時,南大街那頭漸漸熱鬧起來,不少行人來此購買日常生活用品。
兩人低頭拼命大嚼,南方舟不停動著腦筋,剩下的銅錢根本不夠吃下一餐,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?
他想到煩惱處,不由得唉聲歎氣。
突然人群中騷動起來,不少人滿臉興奮地跑向同一個方向。